方宏进 前央视主持人。曾在东方卫视做总策划,后经营广告公司。本报记者 薛珺 摄 对话动机 因与一家公司存经济纠纷,2009年10月,方宏进被河北隆尧县警方网上追逃,拘留后取保候审。案件轰动一时。此后,方宏进淡出公众视线。 9月13日,隆尧县检察院认为案件证据不足,下达了不起诉决定书。经历波折,方宏进怎么看自己?过去几年他在做什么,对未来又怎么规划? 9月23日,方宏进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当年】 看守所里看焦点访谈,“恍如隔世” 新京报:当知道检察院宣布“证据不足”决定不起诉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方宏进:我终于不是犯罪嫌疑人了。三年了(2008年6月11日,河北隆尧县公安局立案侦查北京澳卫时代广告传媒涉嫌合同诈骗案,方宏进负责该公司的经营管理)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指着我说,那是诈骗犯。 新京报:不过你之前三年一直没说话? 方宏进:这三年,我负责任地说,我没托过任何关系,没找过媒体。我要完全体验一下,法律全部走完到底会走出什么结果? 新京报:但是,也可能是因为有问题才不辩解? 方宏进:我怕我说不清。没有结论的时候用媒体放空话,打嘴仗没意义。这也可能和我做传媒出身有关。 新京报:2009年10月4日,你从深圳去香港,被边检截住。当时是什么反应? 方宏进:当时就蒙了。没人告诉你什么事,什么都不说。核实身份后就把手机收了。 新京报:看守所的人认得出你吗? 方宏进:认得出。号里的头儿拿个本就在那问,哪儿的人,犯了什么事儿。我说没犯事儿。他就说,别胡扯,没犯事儿怎么进来了?我大概说了下,他说,哦,诈骗罪。第二天就安排我干活儿了。 新京报:干的什么活儿,对你有优待吗? 方宏进:新来的必须刷两天厕所,都一样的。 新京报:在里面待了7天,难熬吗? 方宏进:还好吧。我在里面看了《红与黑》,《傲慢与偏见》,《史记》的分册。我就让自己别躁,多喝水,多运动,尽量多吃东西。我不能着急,急火攻心,就更没人管。 新京报:极大的心理落差吧? 方宏进:进去第一天晚上,看守所组织大家看《焦点访谈》。我坐在下面,看着敬一丹在电视上,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影响】 “谁会用犯罪嫌疑人?” 新京报:2003年你突然从央视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方宏进:这个原因我在不少场合说过,但有很多人造谣,说我欠款什么的。实际上,我在央视做《东方时空》,参与创办《焦点访谈》,做了九年。央视分工很细,要求每个岗位做得非常精,变换岗位和工种比较难。我希望有些新的尝试,新的想法,但这么重要的岗位又不允许我做其他东西。 新京报:可是其他主持人,像白岩松、崔永元也都换了栏目。 方宏进:当时是不可以的。去上海之前,媒体上几乎没有我的采访,我不能像和你这样聊天。《焦点访谈》在我的心里是代表国家最高权威的舆论导向,不是我个人的。 新京报:去做东方卫视的总策划,比央视主持人更有诱惑力? 方宏进:我这个总策划不是虚职,都是一刀一枪干出来的。带着一大帮人,我们三个节目表,一边央视,一边是凤凰卫视,我们在中间比着排,它们的节目我们用什么去竞争?我们的特点是什么? 我估计,可能在多少年内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会有这么好的平台和资源。而且他们特别信任我。 新京报:那为什么后来又离开东方卫视? 方宏进:和东方卫视的合同到期了,又有另外一个媒体邀请我去加盟,由我策划,打造。 我可能去当一把手,就不是参谋长了,很有诱惑。 新京报:这种诱惑具体是什么? 方宏进:能做事情。 新京报:权力的诱惑? 方宏进: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权力。但权力意味着可以推行你的想法。 我回到北京边做广告,边等新的工作落实。后来出了这个事儿。 新京报:这家电视台没有再找过你? 方宏进:谁会用通缉犯?谁会用犯罪嫌疑人? 【感悟】 “很多细小问题会犯错误” 新京报:办广告公司,这里面也有你的媒体资源? 方宏进:对,也是知道怎么做才能做好。我为什么不去做房地产呢?因为我不懂。 新京报:你的名气实际上是一种无形资产。 方宏进:老实说,倒没有太借助这个。我并不是做广告代理公司,都是拍纪录片,植入广告,技术性比较强的。 新京报:有人说,方宏进做主持很成功,但不擅长经商。你认同吗? 方宏进:我承认没做好。通过这个三年,我回想原来的事情,很多是属于我的问题,还有属于我所接触的层面和着手做的事情。如果我再做,会选择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切入点。这件事儿给了我很大的教训,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新京报:哪些不能做? 方宏进:我不适合白手起家,把一个公司从几个人,一点点地精打细算弄起来。这样在过程中会有很多细小的问题,会犯错误。总会出现很多情况,在财务上会时紧时松,没有保证。 新京报:所以在东方卫视可以操纵大局,创办小公司却不行? 方宏进:我要再做,我一定是高举高打,上来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平台,把几个大的资源整合好,上来就是要有多少个亿的资金放在那儿,我来用。 新京报:你再出山的资本是什么? 方宏进:我现在欠好多好多钱。我的资源大家都看到了,我的策划方案、能力、对专业东西的了解。 我来整合资源,按照一套规则处理,这样我就不会在小事情上犯错误,把更多精力用在整合资源和决策上。 新京报:你觉得你的能力不应该是磨小细节的? 方宏进:我的年纪也不允许了。我现在要真白手起家从开饭馆做,我没那个时间,我所有的资源也使不上劲儿。难道人们会说这是谁谁谁开的饭馆,来吃顿饭吗?
【还债】 要把欠的钱还上 新京报:这些年在经商上悟出了什么? 方宏进:我希望别人不要太信任我。 这句话真的很有意思。我觉得以前人家太信任我了。投资的朋友,合作的朋友没有严格把握我的商业模式,太容易应承我。反过来,如果人家没那么信任我,他会更多地看我的商业模型,运作团队,给我很多促进。 另外,如果人家太信任我了,我被信任是飘飘然的。钱花光了打个电话,就有几百万打到账上来。实际上对财务的控制是不科学的,是容易出问题的。 新京报:你觉得,大家信任你,是因为“央视名嘴”这个头衔吗? 方宏进:但是这个头衔和生意无关。我不是去做电视,大家可以相信我的专业素养。我不是生意场上滚出来的柳传志。 新京报:现在看来,你有些辜负他们的信任了。 方宏进:我还欠他们钱的人,和投资给我的人,过去这几年只能中断联系了。他们没逼我,没追我。当网上一片质疑我的时候,这几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我很感激。 我一定要出来做事儿报答他们,我要把欠的钱还上,利息还上。如果有更多的利益我还要分给他们。不然我活着不安心,觉得对不起这些朋友。 【生活】 “基本是朋友接济” 新京报:2009年10月14日,你被取保候审,之后,做了什么? 方宏进:刚出来我就去了美国。和世界500强企业谈合作,前一天谈判,老板还和我勾肩搭背,转天就变了脸,让我们走。后来一个朋友说,他们上网搜了,说我是犯罪嫌疑人。 新京报:没再做生意? 方宏进:我知道我不能再做了,只能帮别人做做策划方案,有的时候能混口饭吃。老实说,这两年基本是朋友接济我。 新京报:这两年做些什么? 方宏进:我研究了两个事儿,一是广义交换论,把社会学和经济学进行纵向研究。二是汉奸文化,汉奸是怎么形成的,汉奸心理是怎样的。这都很有意思。我在写这样的书。 新京报:经济上有压力吗? 方宏进:我好好尝到了没有钱、基本不花钱过日子的滋味。尽量买便宜的食品,自己做饭,坐地铁。 新京报:最艰难的是什么时候? 方宏进:有过只有100块钱扛一个月的时候。 新京报:不参加社交活动? 方宏进:很少。我就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看书。 【打算】 “要把生意做起来” 新京报:现在最想做什么? 方宏进:老实说,一个是我要把声望拿回来,给我的朋友、孩子、家人一个交代。我不是混蛋,不是诈骗犯。再一个,我要把生意做起来,给朋友,给亲友,给投资人一个交代。 新京报:接下来你说不做主持人,要经商。有什么计划? 方宏进:不是个小事儿,金融类的。 新京报:如果外界依然认为你有问题呢? 方宏进:现在的结果,按照中国人的观念还会认为我不干净。以后大家看我怎么做事情。要是不相信我,别让我沾钱,别让我签合同,拿制度来约束我,别让我说了算。 新京报:对于欲望呢? 方宏进:我觉得欲望要窄一些。可以欲望很大,但别宽。对于某个事情做得特别极致可以,但不要试图证明你什么都行,这就很危险,容易出事情,人也很累。 新京报:有句话说上帝是公平的,人不可能什么都得到。 方宏进:上帝在自己的心里。人没有那个能力,什么都能驾驭。(记者 周亦楣) (责任编辑:白雪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