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潮白

福建莆田准备花巨资修复蔡京的墓，预计下个月就动工了。蔡京是谁？北宋时的宰相，也是《宋史·奸臣传》中的人物。还不知道的话，看过《水浒》木有？晁盖、吴用他们智取的“生辰纲”——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是梁中书打算“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的礼物。这个蔡太师，就是蔡京。并且，刘唐还探听到：“去年也曾送十万贯金珠宝贝，来到半路里，不知被谁人打劫了，至今也无捉处。”所以，今年照样可以动手。最主要的是，好汉们认为“不义之财，取之何碍”？于是有了“三阮撞筹”、“七星聚义”，进而奠定了梁山义军的最初班底。

《水浒》描写的只是一个侧面，蔡京的历史形象基本上是定格了的。当然，当下流行给历史人物“翻案”，商纣原来“是一位文武双全、功勋卓著的帝王”，司马相如原来是个骗财骗色的角色，一句以蔽之，“负面”的“翻”过来，“正面”的“翻”过去。你说是像顽童一样存心作对吧，说话的人却又都顶着教授的衔头，“观点都是言之有据，绝对没有哗众取宠”。在这样的背景下，真的要给蔡京“平反”，就也算不上稀奇之事。但是，“翻”的话，总得给点儿说法吧？蔡京的儿子蔡絛曾经给过，他存世的那本《铁围山丛谈》，客观上记载了北宋太祖至南宋高宗约二百年间的朝廷掌故、琐闻轶事，一向为学者所重视。但蔡絛在书中处处“欲盖其父之恶，而不恤污蔑贤者”，对其家“佞幸滥赏、可丑可羞之事，反皆大书特书以为荣”，尤其把祸国殃民的罪恶完全归咎于童贯、王黻、蔡攸等人，好像与当时重权在握的其父全无干系，蔡絛因而被斥为“小人之尤”。此一“翻”，岂是一句“名声上曾经有污点”所能轻巧带过的？

按照莆田当地一个文化研究会负责人的说法，这是莆田蔡氏后裔自发捐资筹款征地；而当地一个副镇长认为，不管蔡京曾经如何声名狼藉，至少他是历史名人，名人具有名人效应，把他的陵墓打造成文化旅游景点，有利于促进莆田旅游产业经济的发展。那么，占地面积30亩、预计投资900多万元的蔡京墓修复，甚至要“建成自然景观优美，文化内涵丰富，集纪念、文化与旅游为一体的园林式胜地”的做法，显见是政府之为，政府要借用蔡京的名气。正是因此笔者才生出一种担心，如果莆田巨资修复蔡京墓成为现实，修复秦桧墓也就为期不远了。讲到名气的话，秦桧比蔡京大得多了，根本无需本文开头时的一番啰嗦。当然，前提还得弄清秦桧埋在哪里，别给人家乱认坟地。前几年，南京郊区发掘了一座南宋古墓，刚开始就被武断地认定为秦桧墓；等到发现空空如也，又认定是秦桧的疑冢；再等到发现了一缕女人的头发，又说可能是秦桧的爱妾墓。总之，是要咬定秦桧不放松了。东晋的桓温有句人所共知的名言：“既不能流芳百世，亦不足复遗臭万邪？”蔡京、秦桧的名，正属于后者。名气越大，意味着越臭不可闻。

蔡京墓，作为文物保护单位以及相应的修葺，笔者毫无异议，但如果文化建设客观上成了“逐臭”，这种文化就变味儿乃至变质了。都说文化决定发展后劲，蔡京墓之类倘若能胜任，岂不把天下人的大牙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