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山不是山,是岗,神秘的山岗,位于同样神秘的北纬30度附近。这种岗在澧阳平原上随处可见。澧阳平原地处武陵山脉到洞庭湖过渡地带,西、南、北三面环山,东向洞庭湖敞开,面积近500平方公里。 千百年来,城头山一直保持着安宁与沉静。2014年7月13日,当我们站在杂草丛生的遗址上,面对一片棱角分明的田地,眼前似乎出现一幅“四季图”:春天到来,这里该是长出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夏天到来,又换上绿油油的秧苗;入秋了,可见稻粟千重浪;冬天里,北风劲吹,雪花尽舞…… 历史的篇章总是在不经意中翻看。1979年7月,澧县文化馆考古专干曹传松和王本浩来到这里,用村民家借来的锄头挖了一小块泥土。他们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轻轻一挖,即叩响了已经沉睡6000多年“人间第一城”的门扉。 十年磨一剑,花开待有时。经过充分准备,1991年到2001年,以湖南省考古研究所所长何介钧研究员为总领队的考古队,先后对城头山进行13次考古发掘。待人们把1.6万余件出土文物和近9000平方米的边边角角都清理出来,令人震惊的结论终于得出了! 城头山竟然是中国最早的城!在它未确证之前,已知最早的城是河南郑州西山古城,距今约5300年。1996年冬和1997年冬,考古队将城头山城墙从内至外解剖贯通,提取文化地层中的木炭标本作碳十四年代测定,第一期城墙年代为大溪文化第一期,距今已过6000年。 6000多年前,绵延逶迤的武陵山余脉,还是一片莽莽的原始森林,平原上灌木丛生,植被茂盛,河网交错,沟壑纵横。栖息的水鸟,悠闲的牛羊,奔跑的虎狼,与忙碌的人群、低矮的草房、冒烟的陶窑构成了一幅恬美的画卷。 城头山竟然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的稻田!1997年冬,城头山东城墙发掘时,发现平行排列着三丘古稻田,灌溉设施已初步配套。用碳十四和光释光测年的方法,测定农田中的泥土下层距今6000到6600年,上层距今6300至6200年。 远古时代,水系发达的洞庭湖平原生长着成片成片的野生稻,当最早从山上走向平原的先民发现这种可以食用的作物时,以狩猎为主的原始生存方式切底改变。为了满足更多的需要,就有了野生稻向栽培稻的转化,而这一过程,也许经历了千年。 依托规模化的稻作,城头山区域人口快速增长,并形成城市。从遗存的建筑柱洞可以看出,当时这里已经存在较大的院落,有的建筑还有多个套间、多组房子和灶台。所有建筑都有一定的排序,并通过相应的道路、广场和公共建筑将城市分出若干功能空间。 考古学家认为,这些建筑表明,当时的社会以大型家族为生活和生产单位,并由扩大的家庭组成世袭社群。社群聚集为城市,城市有城墙,长1100多米,宽约30米,高10米以上,外围长1600米、宽40余米的护城河,等等,即使放到现在,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工程。 最令城头山先民自鸣得意的该是发掘出的陶窑和陶器。陶窑中有结构清晰的火膛、窑室、烟道等,有的窑甚至有多根烟道,十分精妙。出土的生活陶器也很多,用途极广,饮酒喝茶烧开水,储茶藏酒装食物,不一而足。很难想象,这是6000年前人类的杰作。 不过,最为震撼的是,城头山还发现并挖掘了两座时代最早的完整祭坛和众多祭祀坑。城内还有5000多年前的“宫殿”,结构为四周环绕回廊样式,与古代希腊建筑有相通之处,“宫殿”旁边还有一座“神庙”,东西为9.7米,南北8.7米。 漫步城头山,我们眼前,不由地浮现6000多年前惊人的一幕:古城内一座用黄色纯净土筑造的祭坛上,巫师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四周跪满人群,大家手中拿着牛骨猪腿,时而举过头顶,时而放在胸前。突然间,烈火冲天,烟尘四起,万众长啸,人神共舞…… 站在祭坛东侧的斜坡上,脚边是一个较厚的黑灰层。黑灰中的兽骨清晰可见。闭上双眼,思绪穿越时空,6000多年前,洪水泛滥,猛兽袭击,死亡威胁,常常令人束手无策,于是,他们祈求神灵,歌之吟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把一个个美好的愿望尘封于此。 城因人而成,人因城而聚。城市是人的家园,人是城市的灵魂。参观城头山遗址,会令人油然而生“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之感慨。 走出城头山遗址,6000多年前的太阳依旧灼人。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心儿突然发颤起来,蹦跳起来,热烈地要向前奔。不远处,护城河波光粼粼,河东有个小岛,白鹭在上空从容地飞翔,翅膀如扇子般翩翩起舞…… (责任编辑:白雪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