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下生意稍显沉闷的炒房一族和房地产开发商来说,最近住建部官员的话无疑是个利好消息——近日在广州举行的中国地产金融年会上,针对时下备受关注的旧城改造问题,国家住建部政策研究室主任陈淮一语惊人:在我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住房在未来15到20年得拆了重建。” 住建部官员的话意味着:在土地已成为中国目前最稀缺的资源,而地方政府又对土地资源控制很严的环境下,过半以上的现有住房要拆掉重建,民众的住房需求量必然会激增,房价必然会走向新高,届时,房地产业又何愁不红火呢!当然,受益的不仅仅是房地产业,对于地方政府而言,在“搞地皮”的GDP政绩观的冲动下,也必然大肆卖地捞钱。在这种权钱共舞的游戏中,唯一受损的则是夹间于开发商和地方政府的广大老百姓。对于老百姓来说,新一轮的拆迁与重建运动,意味着不可预知的恐怖将随时而至。 在当下的中国,在地方政府畸形的政绩观的驱使下,所谓的“城市更新”往往异化为大跃进式的乱规划、乱拆迁。城市规划要么是朝令夕改,拆了建,建了拆,甚至一些建筑物刚建不久,寿未终就被无情地干掉了;要么就是存在建筑质量问题——在建筑短命排行榜上,中国的建筑毫不夸张地说处于世界“领先水平”:据有关资料显示,相较于发达国家建筑的“长命”,如英国的建筑的平均寿命达到132年,而美国的建筑寿命也达到了74年,中国的平均建筑寿命仅有35年,可谓“英年早逝”。事实上,2009年中国不断出现的“楼歪歪”、“楼脆脆”、“楼断断”等一系列建筑质量问题,已经不断地给政府敲响了警钟。 尽管殷鉴不远,但从目前的情势看来,实在让人难以产生乐观情绪。在“推土机经济”的刺激下,“拆”字当头、“不破不立”往往成为一些官员的主导思维,在陈淮主任等官员眼里,唯有拆掉一个“旧世界”,才可能建设一个美丽的新世界——除了个别有历史文物价值的建筑物,1979年之前的房子无疑应扫至历史的垃圾桶,而1979—1999年的房改房也最多只有15年的寿命。其实,正如前所述,在强大的利益驱动下,即便个别有历史文物价值的建筑物恐怕也难逃劫数,更别提那些房改房了。而在实现“美丽新世界”这一愿景的过程中,很可能在意的是建设速度,至于建筑质量,则在轰轰烈烈的重建运动中可以忽略不计了。 地方政府的这种建设“新世界”的冲动,使我不禁想起了赫胥黎笔下的《美丽的新世界》。在那个新世界里,机械文明高度发达,社会安定就是一切,影响安定的思想、艺术、宗教、家庭、情绪及各种差异荡然无存。人们每天亨用定量配给的“唆麻”(一种解除痛苦的药物),按照各自所处的等级“幸福”地工作和生活着。而20年后的中国呢,按照住建部官员的说法以及我不太丰富的想象力,至少在这个“新世界”里,“三旧”改造将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城市将变得更加光鲜亮丽,脏乱差已成为历史,人人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感叹着今昔非比的“文明”生活。 20年后的新世界似乎在激起我们的眺望,然而现实的一些迹象表明这种眺望仅仅是一种幻觉而已。最近有媒体报道: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大陆各界精英、富商通过技术或投资渠道移民他国,而且这股移民潮以年度增长一到两成的速度在精英群体中扩张,中国已然成为世界上最大移民输出国。在移民者看来,在彼岸的世界中,他们追求的是优质教育、清洁空气和安全感,而且这种安全感是可以预知的。 而此岸的“新世界”中能有可以预知的安全感么?联系到那份至今仍在难产之中的《拆迁条例》,我们可以想见,如果不改变地方政府唯GDP是瞻的政绩观,不加大对土地市场的监管力度,不斩断权钱勾结的相关利益链条,未来20年的城市拆迁与重建运动,一方面,居民与政府之间注定是一个零和博弈的过程,受惠的只能是地方政府和富人阶层,至于老百姓,只能是“推土机经济”下的受害者。而另一方面,居民还要遭受建筑短命之忧。这种双重压力的结果,必然引发民众一系列心理安全堤坝的坍塌,以及民众的“安居”信仰的沦陷。 可见,20年后彼岸的这个新世界并不太美妙,未来20年城市更新的结果,除了每年生产数以亿计的建筑垃圾,最大的功劳也许就是制造了一个虚假繁荣和看似美丽的“新世界”。在这个繁荣的“新世界”的背后,它所掩藏的是在推土机彪悍地掘进和轰鸣声中,被淹没了的墙垣的撕裂声,以及一户户屋主的哀鸣……(钟飞兴)中国规划网北京8月7日电 (责任编辑:白雪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