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隆性侵事件之后,原本没有国际知名度的科隆市市长芮克尔也成为热门人物。德国主流媒体《明镜》在事件不断升级中采访了她,以下是全部访谈内容。
问:芮克尔女士,新年夜你在哪里庆祝? 答:在家里。 问:何时听闻在科隆火车站发生的事情? 答:我是1月2日看报纸才知道的。有一篇不长的文章说,大教堂的台阶已经清理干净。当时看不出曾有严重的事情发生,至少这是我在2日清晨对事件的了解。2日下午警察通知了我。但直到5日,我才对整个事件有全面了解。 问:为何需要如此长时间才能让真相逐渐清晰? 答:警方表示,受害者是陆续来报案的。事发当晚,只有3个报警电话,在火车站的警察局里只有19个受害人现场报案,这是我掌握的信息。 问:警方怎能在1月1日发表的报告中称,混乱是因为人们沉浸在“节日氛围”中? 答:我也无法理解。 问:按德国内政部部长托马斯·德·迈齐埃的暗示,这是否代表着科隆警方的失职? 答:在这次事件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警方都未能履行好职守。 问:总理异常快速地联系你。对于来自柏林的指责,你怎么看? 答:并不是指责,首先默克尔急于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这是好事,她显然很快意识到,发生在科隆的不仅仅是地方事件,相反可能成为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挑战。 问:现在总理本人、内政部、司法部以及其他部门都要求全力追缉每一个罪犯,同时要按照司法程序严肃处理。 答:显然,这是肯定的。 问:不过这可行吗? 答:我认为很困难,因为警方表示受害者很难指认罪犯。 问:德国警察公会已公开表示,怀疑最终连一个嫌犯都不会被法律裁决,这难道不是一个奇怪的局面吗?一方面政府要求不惜代价、出动全部安全和司法力量,一方面却很可能没有结果。 答:这的确令人失望,显示出社会在面对此类局面时的无助。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预防类似事情再次出现。 问:报章纷纷说,科隆新年夜引爆了一个袭击女性的“性炸弹”,你如何评价? 答:那个晚上女性的确被大规模性侵。以前我总认为这一类危险的人(袭击者)只存在于遥远的国家,这不是在德国能想象的事情。我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而事件已经威胁到整个德国的平衡。 问:北莱茵地区的平权部部长曾说,整个事件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在你看来这冰山是什么样子? 答:我还未看到这样的冰山,事实上我生活在被保护的环境里,但现在每个人都需要自己保护自己。 问:在袭击事件中,种族构成什么样的影响因素? 答:关于种族的角色我们只能推测,可我听说酒精的作用更大。多数的袭击者,他们的文化背景其实不允许在公共场合消费酒精,然而我们不能因此禁止来自中东和北非的人喝酒,这是荒谬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保证人们在特殊时刻,在公开场所尤其是大教堂广场的安全。二月份,还有嘉年华大游行,全年都有不同的活动。 问:德国正面临难民危机? 答:我们面对的问题,是帮助新到德国的人成功融入社会,这也包括让他们更靠近我们的文化。 问:访问科隆难民中心或者接待站时,你能感觉到那些年轻男子的沮丧和不安吗? 答:当然,我一直说我们需要更快地提供联邦融入课程,帮助年轻难民开始新生活。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行动、提供培训,就没有理由抱怨别人不会说德语。来德国的人希望改变人生,否则就不会来,我们需要采取决定性行动帮助他们。 问:新年夜在慕尼黑有恐怖袭击警告,警方大量部署警力,这和科隆的事情是否有联系,是否一枚硬币的两面? 答:很难说,对我来说发生在科隆的袭击,也袭击了我们的自由社会秩序。有人问,这种袭击背后是否有政治企图,对此我目前仍有疑问。 问:未来我们希望生活在怎样的社会里? 答:我们不能被恐惧击倒,更不能屈服,不能让恐惧改变我们的生活。但我们需要谨慎。对于即将来到的嘉年华庆典,我们要做好准备。 问:这是否意味着警力部署是平时的两倍甚至三倍? 答:我不能代替警方做决定,最多只能提醒。 问:你曾说要加大力度向新来者解释德国的文化传统,要怎么做? 答:现在已经制作了图片,简单传达德国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但要向其他文化背景的人完全解释嘉年华庆典对德国的意义,是很困难的。 问:你准备如何向不同背景的难民(例如来自北非的年轻男子),解释嘉年华的狂欢和肆意性侵的区别? 答:我们需要快速行动,也需要语言专家的帮助,但不知道最终是否奏效。不管怎样,我们要尽一切可能保证嘉年华庆典不会失控,同时保障科隆的人依旧彻底地、疯狂地庆祝嘉年华。 问:今年还会这样吗? 答:今年的嘉年华还会是传统意义上的狂欢,唯一不同的是人们选择的道具服装不同了。 问:你警告女性在公开场合最好与陌生人保持一臂的距离。 答:我承受着讽刺和指责。 问:在社交媒体上你的建议变成了希特勒敬礼,《纽约时报》在显著位置报道你的建议。 答:在一个半小时的记者会上有人问我有何防范建议,我就脱口而出,可能这话有点无助,但也证明了在处理这种事件时,我们的社会是多么无助。最终要靠警察做好他们的本职工作,才能防止悲剧再次发生。可在关于辩论中,我的这些观点不见了。 问:所以你还是坚持“一臂之遥”的建议? 答:有些女性认为我这么说是把责任推到她们身上,对此我深感遗憾。但我并不后悔这么说,而且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没有人给出任何建设性意见。联邦司法部和其他司法机构都有各种预防袭击的办法,但是从他们那里获得的只有指责。 问:你是否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场关于性别平等的辩论中? 答:是的,但对我来说这完全是陌生的,因为我生活在一个男女显然平等的时代。我经常感觉受挫,是因为年轻女人自动放弃我们为她们争取或创造的机会。 问:两个月前,你在竞选市长期间曾遇袭,施暴者是仇外主义者,他的动机是要杀死你,你现在健康状况如何? 答:我现在很好,人们经常会问我刀子刺在喉咙上的感觉是什么?在我的脑海里,也会想起自己在公开场合被刺伤,非常屈辱,那感觉就好像被强奸,感谢上帝我没有这种经历,但经常会觉得处在不安全之中。 问:袭击是否改变了你? 答:我肯定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多个性特征更突出了,例如更加独立。因此我也更能应对在“一臂之遥”的辩论中一切嘲讽和谩骂。事情过去后,最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建立一个安全的社会,而非考虑我自己的感受。 问:在最近的购物时,有陌生人拥抱你并说,看到你恢复健康很欣慰,这会让你恐惧吗? 答:不会,我总是惊诧于人们的同情心,很多人选择用身体行为来表示他们的同情。我清楚所有的动机是好的,当然我也怀疑历史上会不会有另一位女市长承受如此多的亲吻和拥抱。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因为那次袭击变得胆怯,相反,变得更有决断性了。 问:那一次对你生命安全的袭击同样是对整个社会的袭击,那次袭击带着明显的仇外情绪,应该是针对你的难民政策。但是袭击之后第二天选民的投票率明显降低了。 答:无论是否有那次袭击,我们都要捍卫民主,首先40%的投票率并不是例外,其次不是所有科隆市民都选择了我,只是多数。如果能有更高的支持率当选,我会更荣幸。但是这样的结果也让我松一口气,如果袭击之后投票的人猛增,会让我感觉自己是因为获得同情而当选的。 问:回顾过去,能看到德国正以前所未见的方式被分裂,你自己被迫用身体经历了这种分裂,在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期望?
答:在我看来很多人还不真正理解我们这个时代正在经历的全球化的含义,今天不论我是科隆的市长还是其他人,难民照样会到来,我们要放弃德国人的狭隘,找到能把人们联系在一起的新东西。我们必须承认德国是一个正在经历快速老龄化的社会,而难民的到来代表着巨大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