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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是社会文明的综合体。当一个城市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并将昔日的情感沉淀进文明的血脉时，这个城市便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化。在城市纷繁复杂的构成要素中，建筑环境属于显性的文化要素。而在建筑环境之中每天上演的，往往是与之形影相随的特有的生活方式。当最典型的建筑环境衍生出了最典型的生活方式时，城市特有的文化空间就形成了。建筑环境、文化空间、生活方式，这三者构成了城市文化不可或缺的整体。用这种视角去体察哈尔滨，我们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座不一样的城市。
一直以来，说起哈尔滨，人们对他有两种定位。其一，典雅浪漫：“东方小巴黎”、“东方莫斯科”；其二，偏远落后：关外、塞北、边疆、北大荒、“冰城”…… 在人们的印象中，哈尔滨是冰雪和欧式老房子的集合体，这可以视为哈尔滨城市文化的标志符号。由于特有的移民城市历史带来了西方外来文化，哈尔滨整座城市充满了浪漫的异国情调。可是，虽然他还带着一幅挥之不去的西洋面孔，你仍然会发现与外来文化历经了叠加、镶嵌、浸润、同化后的哈尔滨已不再属于过去的记忆。
■建筑环境——城市文化的背景
去过欧洲城市的哈尔滨人都有一个感受：那里的城市环境并不象想象的那么陌生。哈尔滨至今还保留着不太完整的星形放射和同心圆弧线交织的街道网络；保留着块石铺就、欧式店铺林立的百年老街——中央大街。漫步在哈尔滨老城区，你时常会瞥见苍老厚重、装饰繁复的折衷主义建筑或绿顶黄墙、优雅动人的新艺术运动风格的小屋。哈尔滨的保护建筑几乎囊括了所有欧洲城市建筑的功能类型：教堂、别墅、会馆、公署、商行、住宅、办公楼、剧院……其风格更是应有尽有：古典主义、折衷主义、俄罗斯风格、新艺术运动风格……今天，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穹隆下的展厅里，你可以透过老照片看到当年哈尔滨洋味十足的旖旎风光：街道两旁古典样式的路灯、西装革履的行人，以及松花江浴场沙滩上沐浴阳光的俄罗斯或犹太移民……这些照片与其说记录了哈尔滨的风景，不如说记录了哈尔滨的文化和生活。如果不是照片里时常出现的中国人的身影，你完全会相信照片的场景来自于遥远的西方。
老照片提供了一个佐证：哈尔滨的原初城市文化是从西方直接移植过来的，中东铁路的开通带来了众多的西方人和他们完整的城市文化。外来文化的影响是覆盖式的，哈尔滨没有与之抗衡的文化力量，只有服从和接受。中国的土地叠加上西方的文明，特殊的历史积淀下独特的文化底蕴。
建筑是西式的，而环境却是中国东北土地典型的自然景观：姿态万千的老榆树和盈蹊夹道的丁香花，它们都是这个城市文化不可缺少的部分。异域的建筑和本土自然景观如此和谐地共生，似乎它们叠加在一起时各自保持了一种透明的特征，互相为对方作陪衬。 一个城市要有文化发展的潜在空间，必须有一些文化遗存保持在某种程度的休眠状态。幸好，哈尔滨还保留着这样一些城市文化遗产。每当大雪过后，北京街、繁荣街、木介街一带会出现俄罗斯木屋特有的成群的大坡屋顶。这些平素被周边杂乱的棚户区和老榆树掩盖的原中东铁路职工住宅在白色的环境背景的映衬从环境中凸现出来，充满了浪漫的表情。
今天的哈尔滨，西洋城市景观已经成为一些散落的片段了。豪华经典的洋房渐渐成了城市中的“景观建筑”， 在不断扩展的城市中，他们成了镶嵌在哈尔滨版图上的历史地标。城市文化更多被国际式现代都市的形象所代言。与此同时，物质文化之外的精神文化习俗也如扎了根的种子一样生长起来，这些本来舶来自西方的文化习俗被哈尔滨人接受并巧妙地融入了他们的生活。
■文化空间——城市文化的舞台
如开篇所述，当典型的生活方式上演于典型的建筑环境时，文化空间出现了。这么说来，单栋或若干栋建筑再具特点，如果他们不能形成一个“场”、“圈”，也难以营造出文化氛围。在哈尔滨，城市文化的斑斓构成正是借助了这样一系列特点各异的文化空间。在这里，建筑环境特有的“召唤结构”不断地引导着城市人“主动地”为空间充实进相应的活动内容。可以说，有什么样的建筑环境，就会滋生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和内容。然而，这种环境的召唤不可避免地烙上了时代的印记，并使城市更大程度上成为了城市人的城市。 可以选取两个典型的文化空间片断看一看。
片段一：街市，广场——百年中央大街
空间环境：街道空间和小广场、欧式店铺、外廊空间、室外舞台、商店橱窗、 欧式招牌、欧式路灯、青铜雕塑、窗上遮阳篷及太阳伞、飘散的音 乐和咖啡的香味……
活动内容：购物、装束时尚的少男少女的走秀、室外餐饮、观看行人、晚间室外演奏会、露天舞会、摄影、围观艺术家为游人画像……
片段二：合院，邻里——道外大四合院
空间环境：全封闭四合院、坡屋顶、方形天井、连续的回马廊、中华巴罗克式建筑装饰、开向外廊的住宅门、古老的木制装修、炊烟……
活动内容：串门聊天、养花鸟鱼、儿童游戏、围观老人下棋、洗衣及晾晒、木工制作、晒太阳……诸如此类的城市文化空间在哈尔滨遍地皆是，这确保了这座城市持久而稳定的活力。圣索非亚教堂广场、斯大林公园滨水开放空间、果戈里大街休闲带、太阳岛俄罗斯小镇、藏满著名小吃的道外老街坊……城市没有变成欧式建筑的化石，正是因为这些空间还在充满生气地承载着生活。
■生活方式——城市文化的主线
如果说建筑环境是文化的静态要素，那么贯穿在文化空间中的生活方式就该算是活的要素。正如哈尔滨人理所应当地认为这里就应该有欧式老房子、有广场、有雕塑、有烤炉、有“二毛子”（俄罗斯移民的混血后裔）一样，他们也理所应当地认定哈尔滨的食品中应该有啤酒、俄式面包（大列巴）、红肠；服饰中有礼帽、西装、披肩、裘皮、长筒靴……这些元素在城市文化中既属于显性的物质遗产，又属于隐性的精神遗产。如果说显性的城市文化以“叠加、镶嵌”的特征存在的话，那么，隐性的精神文化则更多体现为“浸润、同化”的结果。
市井生活内容虽然种类繁多，但它们却趋向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格调和审美取向。这记录了哈尔滨城市文化的双重特征：高傲洋气的上流社会和朴实简陋的市井平民社会两种格调。可以说，哈尔滨人的气质兼具高雅和粗犷两种完全不同的特征。 看看哈尔滨这座城市孕育了什么样的城市生活：哈尔滨人可以在大雪纷飞的日子稳坐西餐厅或酒吧享用西餐冰点，也可能钻进道外区杂乱的小巷品尝那些卫生条件堪忧的小吃；他们可以在装饰华丽的舞厅里跳华尔兹，也可以在高架桥下的空地上排成长队扭秧歌；他们可以在宽敞明亮的运动场馆进行休闲活动，也会去松花江开阔的冰面上乘坐狗拉爬犁、支冰车、抽冰嘎、围观勇敢的冬泳者；他们可以举办高雅的“哈尔滨之夏”音乐会、雅俗共赏的国际冰雪节，也可以召开商贾云集的经贸洽谈会以及吸引天下食客的啤酒节……哈尔滨有一条活跃的城市文化带——松花江边的斯大林公园。
这条风景线象地质断层展示大地结构一样，展示着曾经贫富悬殊的道里道外两区段在今天仍然迥异的文化特征：交谊舞阵、乐器演奏并以美声引吭高歌者、放风筝的人群、溜旱冰者、遛鸟并聚堆闲侃的老人、围观算命的小摊直至小场子二人转即兴表演…… 多彩的生活情调当然归功于建筑环境和地域气候对哈尔滨人的熏陶浸润。洋气十足的城市不仅深远地影响着今天城市建筑的设计风格，而且孕育了哈尔滨人浪漫的感情色彩。
这一点与寒冷气候催发的本土居民热情、豪放的性格一拍即合，形成了特有的民风。哈尔滨的姑娘爱穿敢穿是出了名的，夏日的哈尔滨街头完全是一场自发的时装秀，而冬天的中央大街则象名品皮草的展示会。可以说，哈尔滨姑娘一年四季都在身体力行地为家乡演绎着浪漫的时尚。而豪爽的性格从酒桌上体现得最淋漓尽致。从大雪天热气腾腾的小酒馆到夏季傍晚室外的“啤酒广场”大排挡，到处可见举杯豪饮、膀大腰圆的哈尔滨壮汉和座中同样豪爽畅饮的哈尔滨姑娘。
文化是城市的灵魂。任何一个城市的文化都是经过漫长的沉淀过程孕育出来的，这个城市的所有成员都参与进了构建城市文化的工程。从这个意义上讲，城市文化是全体市民的“家庭”文化，体验城市文化自然应该采用一种全息的方式来进行。这种过程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场景、情绪和经历，并呈现为五光十色的生活故事。
一个外乡游客要想真正感受哈尔滨，光是逛逛街、看看冰灯雪雕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可以说，旅游是解读一个城市的城市文化的最不可信的方式。与走马观花的旅游相比，真正感知城市文化的方式是在这个城市中生活，感知他的细节，体味他的感情……
【李国友 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建筑系 讲师 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玮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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