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的名字不仅仅在于它的文化内涵,而是这么多年来大家已经认同了这块土地的名称,这个符号就是代表这块土地,城市的历史符号怎能说改就改?
为什么一些城市热衷于改名?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因为这都是当政者所要做的事情。我只能从这种现象上来说它好还是不好,妥还是不妥。 名字是城市的一个符号标志 比如以前河南新郑市要改名为“轩辕市”,我觉得这很不妥,并不是轩辕黄帝不好,而是改名之后,就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了。也许当地领导是为了投资起见,可是“新郑”这个名字已经用了这么久,承载了这么多的历史内涵,凡是知道这个城市的人都知道它在什么地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突如其来地改成了“轩辕市”的话,谁会知道这个地方是哪呢?如果这样盲目地改名,不但不会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会阻碍了招商引资的步伐。而且不但投资者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就连一般的旅游者也会对这个“新地方”一头雾水了。所以说城市改名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有人说只要是为发展旅游而改名的城市,都是成功的。我不赞同这个观点,比如说我曾经去黄山旅游,黄山市这个名字让我觉得别扭得不得了。我更认同“徽州”这个名字。历史上这个地方一直以“徽州”命名,而说起黄山市来就让我一头雾水。“徽州”在历史上非常有名,这种名气并不亚于黄山,根本无需为了发展旅游业而大费周章地改名字。我不觉得这种改名是成功的。 也有人说了,鄂尔多斯市改名就改得很好,那是因为鄂尔多斯市之前的名字“东胜”以前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改成鄂尔多斯市之后,因为盛产羊毛衫的缘故逐渐被多数人所知晓。这是个别现象。城市改名改得好坏,要看原来的名字在全国甚至世界上知名度的问题。 呼伦贝尔盟以呼伦、贝尔两湖名称合并命名。2001年10月10日,国务院批准撤销呼伦贝尔盟设立地级呼伦贝尔市,撤销海拉尔市设立海拉尔区。某某盟是在原有的行政建制背景之下的一种虚体行政机构,是按照当时盟旗编制而叫做“盟”的,是高于旗的一种蒙古人的编制。在1949年之后,在省与县之上设立了一个派出机构,是一个虚体结构,称之为“盟”。现在呼伦贝尔这个地方已经由虚体变成了实体,变成了地级市。如果地级市还叫做“某某盟”的话,就无法与以前的行政建制相区别。 最近石家庄也闹起了改名风波,有人说一个城市以“庄”命名,显得有点土气,那么中关村土不土呢?这里有著名的北大清华,有人才济济的中科院,难道因为一个“村”、“庄”字眼儿,就认为这里很土气吗?我觉得一个城市土不土,关键要看其城市的内涵,这并不是一个名字所能决定的。 城市的历史是一个符号,举个例子来说,我叫韩茂莉,但是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我想改成其他的名字,可是改名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了。名字是城市的一个符号标志,你说你为了发展某种产业,或者提高城市知名度,就吵吵着非要改名不可,但是这个符号标志一旦没有了历史继承性之后,人家就不会知道新出现的这个名称是什么,又代表着什么,是哪里的一个地方符号。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我的符号,我在这个岁数改名之后,就没人知道这个新名字代表谁了。同样,一个城市的名字也是这样的,不仅仅在于它的文化内涵,而是这么多年来大家已经认同了这块土地的名称,这个符号就是代表这块土地。 河南新郑本身是一个非常有文化历史的地方,是从春秋战国时期的郑国发展起来的,延续了几千年,轩辕皇帝反而是一个传说。放弃一个使用了很久的名称,用一个传说中的轩辕氏,别说海外,即使是国内的投资商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个名字。 以前陕西扶风县想改成法门寺县,其实扶风县名的历史远比法门寺悠久。早在西汉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渭城以西因归京官右扶风辖领而得名,进而至唐代时借该官名作县名沿用至今。而法门寺至东汉末年才因舍利而置塔,因塔而建寺,原名阿育王寺,直至唐高祖李渊武德七年(625年)才正式更名为“法门寺”。扶风县想改名法门寺县,于是网上因此出现了“西汉扶风想穿唐朝马甲风光”的感叹。 城市的命名与改名原则 中国历史上,城市取名一般会遵循几个规则。一种是依据地理方位,山之南水之北为阳,比如洛阳,就是在洛水的北面,类似的还有淮阳;反之为阴,比如淮阴、江阴等等。还有一种是依据环境地形特点,比如商丘,位于黄淮海平原地带较高的一个地方,也就是山丘;东北还有一个地方叫阜新,是一个煤矿城市,阜也是小丘陵的意思。 此外,命名方式还可以依据当时活动在该地区的人群的属性。比如秦岭的命名就因为当时居住在这里的人是秦人。河南新郑、郑州,这些地名都是和古方国(古代小国邦)有关系。 还有一些特殊的情况,有一些依古代年号命名的地方,比如湖北恩施建始县就是源自西汉汉成帝刘骜的第一个年号。 地名命名的原则是多种多样的,一旦命名就会保持相对的稳定性,不会轻易更改,所以从古代到现代说起某个地方都能直接对上号。古地名往往保持稳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出现很多新的行政区划,起一些新的地名,但命名原则与古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城市改名一般也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临近的地区有同样的名字,这样的话就会让大家在寻找某个地方的时候分辨不清,产生混淆。在20世纪前期,有个西方人就记载过这样一件事,他在寻找华北平原上一个叫王庄的地方时,很茫然,因为姓王的太多了,叫王庄的村落在一个临近的区域内竟然有七八个之多,他无从分辨哪个王庄是他的目的地。当他向当地的老乡打听时,当地的老乡是明白的,他们分辨的时候有的是靠方位,如东王庄、西王庄等,有的是按照规模大小,分成大王庄、小王庄。当地人可以这样区别,可是对外来人来说,这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了。像这样的地名,就需要进行一些方便识别的区别。另外一种就是言不雅驯。比如现在北京东城区有个胡同叫礼士胡同,原来叫做驴市胡同,当时也许居住在里面的居民都是普通百姓,也没有人计较胡同名字,但是后来渐渐的有人觉得不太好听,为了雅化,就在原有的发音基础上变通一下,“驴市”变“礼士”,听起来读音相近,外人也能找到这个地方。再比如说,崇文区现在有条胡同叫奋章胡同,大概已经拆掉了。以前这个胡同名叫“粪场胡同”,是崇文门一带晒粪的地方,很是不雅,所以后来改成奋章胡同,但是“奋章”念起来很接近原来的发音,字却变得很雅了。以上是一般改地名的两个基本原则。 如果一个城市把改名字作为发展的必要条件,那就纯属是折腾。 (作者为北京大学环境学院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博导,人民论坛编辑杜凤娇采访整理) (责任编辑:玮锋) |